抒情 空间

我的月饼是五味馅
段恭让

小时候过中秋节，人们走亲戚朋友送月饼，是乡村里一道很美的风景。
无论是穿着府绸褂子或者粗布短袖，带着草帽子的男人打伞的女人，手里都提着月饼。那月饼是用灰白色或者淡黄色的纸，八块包成一包，方方正正，上面压着一张红色的帖子，一般是印着一句吉祥的话语，也有的是简单的一段厂家产品介绍，在一只手里晃悠着。笑呵呵的和和迎上来的亲朋打招呼。有人还递上一把蒲扇，叫声和笑语就在村巷响起了。
那礼品和那时的人的服饰，姿态，状态，显得特别和谐。在中秋节的大背景映衬下，给人一种优美无比的民族风俗画的感觉。我把这个感受告诉了大人，大人说：戴礼帽穿长衫提着月饼，那才有味道呢。
家乡中秋节品尝月饼，是一件很庄严的事情。等到月亮清悠悠的光辉洒到院子里，按上一张小桌子，摆放上月饼和石榴苹果以及其他圆圆的水果，还要给天，地，先人烧三柱香。过后，才由娃娃们欢呼着一起享用。给没有回家过中秋节的人，这月饼，就用原纸包着，放在面缸里存放到好久。一直等到人回来。
一地月光如水。听见的乡音脆生生，看见的人影添朦胧。
三婶家的院子才热闹呢，亮亮哥那年二十多，香一点着，他就坐不住了。伸出手去拿月饼，手掌心拿了一个，指头梢捏了一个。就要起身往外面跑，三婶在他后脑勺扇了一下。“你急啥你急？”亮亮哥急中生智：喊了一声：“我尿憋啊！”撒腿跑了。
他的对象是同村子的，模样子俊美得和仙女下凡似的。中秋夜也是约会的好时机。不光亮亮哥，外村小伙子赶来约会的，本村的领了别村姑娘转悠的，在河边，在小树林，一对又一对的。手里都有月饼，吃不吃对方的月饼，可是有讲究的。哪怕咬了对方月饼一小口，就有表态性质，让人欣喜欲狂。
也就是第二年的中秋节晚上，亮哥哥有了儿子。三婶接在怀里，小家伙刚来就痛痛快快射了长长的一泡尿。高兴的三婶大叫：“你也尿憋啊？”一家人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圆圆，大号叫源远。
乡间的习俗是一个不用教室的学校。
中秋节啊，很小我就知道：在祖先繁衍生息的这一块热土上，你是一个趋利避害，祈祷团团圆圆的节日。

月饼在我的记忆里，却不一定是甜的。